淑女的下午茶

1330  為什么要飲下午茶

服務員像老朋友一樣把我帶到以前常坐的位置，才發覺自己已不知道多少次來這里飲下午茶了。女友翻閱的一本新雜志剛巧登有我上個月在此飲下午茶的圖片和文字，順手指給服務員，他們欣喜，結賬時居然沒收茶錢。

此時才覺得，下午茶已如老朋友般是我生活當中的一部分。我似乎喝茶喝不夠，吃點心吃不膩，極其享受勺子在大口徑的杯子中攪動時發出的輕微叮當聲，以及隨著茶勺的滑動茶水涌涌如絲綢般的感覺。

其實重要的還是精神感覺，即我一直索求的一種生活狀態。

在家里，我為能泡出一杯香濃醇正的奶茶而反復實驗，為開一場精致下午茶會用心準備，這樣我便可以細膩地品嘗生活，進而產生美麗的生活情愫，順便擁有了一個安適的心情。下午茶是繁瑣的，在享受制作的整個過程中，你已經在醞釀甜美的生活內容，盡管我們在現實生活中還有很多其他不同的繁瑣內容，但在我們從容端起茶杯的那一剎那，便會不由得去贊嘆生活。

到別的城市，我則約朋友到專業飲茶的地方。從品嘗各種不同的點心開始，似乎都是在捕捉不一樣的感受，從不同朋友不同氣質的欣賞到與朋友進入溫馨談話的時光，從大家一起調制不同口感的奶茶到互為對方調制自己喜歡的口味，無不在不經意間把情誼濃化。

所以我說，下午茶夠好！好在舒適、甜美與和諧。盡管飲茶不是生活的重頭戲，卻是女性人際交往的紐帶，擁有好的用茶禮儀可以令同桌的人覺得你“秀色可飲”，大有賞心悅目之感，讓自己不經意間成為別人主動交往的對象，就像喜歡一個人的音容笑貌一樣。幾年前，在從波士頓開往紐約的火車上我邂逅了一位女畫家，彼此接納，在火車上共飲下午茶，飲茶的空兒里我對她的舉止、修養和生活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的作品是用很多珠子、亮片、碎布拼貼而成的驚艷圖畫，她和家人與十幾位藝術家住在波士頓往東的鄉村里，除了創作外生活很簡單。這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說話的聲音是我喜歡的，如杯勺輕微的叮當聲一樣輕盈、清脆，細聽居然如少女一般。當她注目與你交流時，原本平淡的面孔立刻生動起來，語速很慢，音調輕柔。邀這樣的女子共進下午茶，不管她年齡幾許都讓你覺得生活里增添了不少的曼妙！愛飲茶的女子大概就是這樣的吧：柔美，恬靜。我見到同一類型的另一個女子是作家徐小斌，小斌讓我立刻聯想到火車上和那位女畫家的邂逅，同樣聽到如杯勺碰觸一樣的少女般的清亮聲音。大概我對能給人這種感覺的女性很有傾向性，能立刻感受到她們純凈的心，她們就像一杯清新的茶。盡管我無數次地飲所謂正宗的英式下午茶，但我發現真正的飲茶閨秀是小斌。我特別注意到，她攪拌奶茶時，茶勺與茶杯居然沒有發出絲毫碰撞的聲音：手心向上，繞到大口徑古瓷紅茶杯后側，食指和拇指從杯碟中輕輕捏起一細細的小勺，反轉手背緩緩攪動混入奶和糖的大吉嶺紅茶，毫無聲息，似乎空手在茶杯上沿畫圈，那儀態，讓人能很舒服地感受到茶杯里的修養。輕輕地攪動茶勺，手背一直向上，腰板坐立挺直，透出端莊，一切都是慢條斯理的，只為親切地端起一杯茶，優雅就這樣在濃香涌動的奶茶中蕩漾開來……

下午茶里的濃香，四溢在我們的歲月，香濃著我們的人生，甜美著我們的幸福。一個女人一生的下午茶記錄著她安然祥和的生活狀態，給一個縱然老去卻是極優雅地老去的女人呈現了一幅幅美麗的畫面。這樣的女子，怎能不在下午茶里浸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