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取代了駱駝,盡管少了太多的浪漫,但是行走在廣闊西域的“絲綢之路”上,其誘人之處卻無處不在,依然深深地吸引著我,好像從來也不曾因為時代的變遷而消失或者變味。我一個人搭車橫跨沙漠戈壁,在某種程度上雖然是單調乏味的,可也有難于言表的魅力。無論是沙漠還是草原,盡管日復一日展現的都是些平淡而又荒涼的景觀,可是,我從來都不曾厭倦過,而且還永遠不會感到滿足。“凡是到過沙漠的人,總是渴望能舊地重游。這廣袤無垠的大地,如同大海一般,使人就像著了魔一樣地迷念著它。”
今天,一說起“絲綢之路”,估計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烧嬲?ldquo;絲綢之路”具有全方位立體感并在中國被普遍接受的,正是探險家斯文赫定。
“絲綢之路(Silk Road)”,這一名稱不是在中國文獻中首先使用的。該名稱最早可能是由李?;舴医淌谔岢龅?。另一個西方學者赫爾曼也曾將自己的著作題名為《中國和敘利亞之間的古代絲綢之路》,到了斯文赫定這里,他干脆把自己的一本書直接定名為《絲綢之路》。
斯文赫定在《絲綢之路》中講道:“絲綢之路的全程,從西安經安西、喀什噶爾、撒馬爾罕和塞琉西亞,直至推羅,直線距離是4200英里??梢院敛豢鋸埖卣f,這條交通干線是穿越整個舊世界的最長的路。從文化-歷史的觀點看,這是連接地球上存在過的各民族和各大陸的最重要的紐帶。2000~3000年前,在洛陽、西安和其他一些大地方的重要貿易中心,中國商人永遠不會知道,那些由他們的商隊往西運送的無數大捆絲綢,到何處才是終點。只有推羅和地中海其他港口的腓尼基水手才知道羅馬才是其主要的市場。而羅馬人則只知道這種sericum(綢緞)、serica(絲織物)是在亞洲最東邊的被稱為“賽里斯人”的民族生產和出口的。拉丁語中的silk(絲綢),顯然源自漢語的ssu\sse\sser。”
我曾在幾次的絲路獨行之旅中,看到了一條像找不到頭尾的灰黃色長蛇,那是伸展在大漠之中的古長城遺址,也看到了矗立路邊、默然無聲地見證逝去的輝煌時代的無數烽火臺。“烽火臺一座接一座,似心跳一般有規律地隱現在道路的塵土和冬天的寒霧之中,似乎鐵了心要和事物消亡的法則抗拒下去。”每當汽車在沙漠綠洲筆直的國道上風馳電掣般飛奔時,車窗外“嗖嗖”的風聲,“恍然如流的歲月拍打著雙翼疾馳而過。”
如今,當我們沿著古代西域的“絲綢之路”行走之時,只有通過想象,才能看到過去那一幅幅豐富多彩、輝煌繁盛的畫面,那川流不息的商隊和旅行者每次為了抵達一個新的綠洲而雀躍歡騰的景象。
記得斯文赫定在其旅行的筆記中這樣寫道:“旅途中,我一直都在想象,仿佛已看到一條嶄新的公路穿越草原和沙漠,一路上有無數的橋梁在河川小溪和水渠溝壑上,仿佛路已筑到安西、敦煌、羅布泊北岸,然后沿著孔雀河到庫爾勒,再繼續西行至庫車、阿克蘇和喀什噶爾。”這一切,今天已經徹底變成了現實??捎姓l知道,這些通往西域的公路大道曾經是斯文赫定帶領他的勘察隊,在那個戰亂的年代,克服了千難萬險才得以測定。
當然,西域探險家的故事并非從斯文赫定才開始有的。其實,早在斯文赫定以前,中國的玄奘、法顯。乃至張騫就已經完成了西域探險的壯舉。
“有意思的是,中國歷史上的探險旅行,多半是帶回知識與文化,改變了‘自己’;但近代西方的探險旅行卻是輸出了殖民和帝國,改變了‘別人’。”臺灣學者詹宏志的這個說法好像是對的,但是細想一下也不盡然。我們知道漢武帝派出張騫鑿空西域,遠征蔥嶺,難道不是輸出帝國,改變了西域嗎?
然而,詹宏志先生的另外一句話卻說得相當在理。他說,如今的旅行內容和從前的探險已經有所不同,大都是發生在內在,不發生在外部。“現代旅行文學比起歷史上任何時刻都深刻而豐富,因為積累已厚,了解深邃,載諸文字也就漸漸脫離了獵奇采風,進入意蘊無窮之境。”
我們通過闖入、突破、征服的探險旅行,逐步認識到自己,標示著以一種謙卑的姿態觀看他人,并更加深入地了解了自己。這就是我沿著古代西域絲路去“獨行”的原因,也是我一路“吟唱”的主題。我深知,自己的獨自行走,不在于要發現什么,重要的是在于發現過程的真實感受。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把自己所讀到的那些關于西域絲路的文字整理串聯出一條線索,為后來者畫上一張行走的地圖。這個工作,一方面是為知識,一方面是為樂趣。通過這個工作可以讓我們按圖索驥,安然穿越大漠,走進“絲綢之路”。
不過,在你我出發之前,“我們知道過去那些鑿空探險的人曾經想過什么嗎?我們知道那些善于行走、善于反省的旅行家們說過什么嗎?現在該輪到我們閱讀、我們思考、我們書寫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