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讓故事像一切那樣開始,然后得以善終。青兒,昨天在咖啡店的時候,你抱著手機淚流滿面。照片很模糊,是一個男人模糊的身影,路燈昏黃,影子指向遙遠的黑暗中。那是他留給你最后的影像。你哭著問我:“有時候我們笑著說下次,下次,其實是下輩子,下下輩子對不對?”
我并沒有過多安慰你。因為有時候,就像一個人站在荒野之中,突然遇見狂風暴雨,無處可逃,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等待它度過。
我跟青兒開玩笑,你現在的傷心欲絕,沒準全都是在夢里,可能你一摸錢包,摸到了自行車的租車卡,哦,原來我們還在杭州。西湖靜美,風輕日暖,什么都還來不及發生。就好像是木斯塘,也許你根本只是在夢里遭逢。
我和青兒的相識,是在尼泊爾的博卡拉。說起這段旅程,連我自己都莫名其妙。
當夏天已經接近尾聲,出發前的某天,灰灰突然跳出來問我:“年假你打算去哪?”
“去哪個海邊睡上幾天唄。”我不動腦子地回答。
灰灰慢悠悠地說:“去年,我在尼泊爾走大環的時候,站在了木斯塘古王國的入口處,看著卡利甘達基河谷的深處在夕陽下銀光閃閃,我想以后一定要進去看看。你有興趣嗎?”
“你又去尼泊爾?這都第幾回了?”
“這次不一樣,它是木斯塘。”
“有什么不一樣?”
“你在網上查不到關于這個地區的中文資料,所有的文獻還停留在‘四水六崗衛教軍’的時代。那里曾經是達賴叛軍的大本營,一直被視為禁區,我們沒準會是第一個到達那里的中國人。”灰灰噼里啪啦打來一大段話。
我很茫然,這個地方對我來說,僅僅是7個字母的陌生地名。
搜了一下這個地名,只有一些英文翻譯過來的碎片以及寥寥無幾的圖片,圖片上都是西藏人民的面孔。其中有條2009年中國駐尼泊爾大使館發布的信息引起了我的注意:“再次提醒赴尼游客提高自我防范意識和保護能力,注意人身安全。徒步旅行時,建議選擇較成熟的路線,避免前往希米扣特(Simikote)、木斯塘等至今仍不通道路的地區徒步旅行。”
“Mustang,木——斯——塘”,我念了兩遍這個地名,瞬間有些模糊的影像掠過腦子,天生有著強烈好奇心的我用一秒鐘打了一個字給他:“去”。
機票酒店辦簽證聯系背夫等瑣碎事宜交給灰灰全權打理,我則安心享受第一個沒有功課任務的旅行。在網上發了些征集旅伴的帖子,絕大多數回帖都是精神支持派,原因可以理解——沒有可借鑒的美圖,誰知道那里是不是一座大禿山。
踏上旅途的前一夜,我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勁地對自己說:你一定是瘋了,別人一句話,就要跑到這個完全不了解的地方,如果半路高原反應走不下去怎么辦?如果那里真的是藏獨的聚集地怎么辦?在興奮和恐懼中,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夜色中的成都一掠而過,在酒店僅僅睡了兩小時,又登上夜色中的大巴,經停拉薩,飛往加德滿都。飛機上看到堆滿了白云的無名湖泊,仿佛鑲嵌于山中,藍得炫目,美得驚艷。
加德滿都下著大雨,紅磚結構的簡陋機場里,身著沙麗和頭戴小帽的男女游客摩肩接踵。他們黝黑的皮膚和深凹的眼睛都成了異鄉的元素,提醒著我,你已身在他鄉了。有位披著艷紅紗麗踩著高跟鞋的美女,剛下飛機就有人給她遞上鮮花,還有眾多粉絲要求擁抱合影,我猜大概是尼泊爾的某明星。尼國的美女明星溫柔賢淑的和粉絲合影之后,轉過身就戴上墨鏡換成冷艷的模樣。那群拉客的尼泊爾小帽男暫時都忘記了生意,屏息靜氣地看著女神從他們面前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