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兄弟

陳麒凌

1.

面試那天，臨時被叫去人事部換墨盒，楊川不熟練，染了幾個指頭的黑。

在去洗手的時候，盥洗臺的大鏡子照進一個人，楊川抬頭看了鏡子一眼，她黑發(fā)紅唇，不是特別漂亮，但那利落灑脫的舉止，有種強大又冷靜的美。

一如鏡子里的所有女人，她也左顧右盼，整理著頭發(fā)。楊川知趣，低下頭把泡沫沖凈，甩了甩手，正要離開。

“等等，來幫個忙。”她看著鏡子。

“我？”楊川奇異，他根本不認識她。

“我后面有根白頭發(fā)，不知怎么長的。”她擰著脖子，有點費勁的樣子，“還揭竿而起，翹起來了。”

她的短發(fā)很黑，濃過最深的夜色，哪里有什么白頭發(fā)。

“我夠不著，你幫我拔掉，過來呀。”她皺皺眉，好像在跟熟人說話。

楊川只得走近，必須得這么近，才能看清楚她的發(fā)絲，這真有點尷尬。他把身體拉遠，努力往前伸著頭。別扭的姿勢。

她的頭發(fā)黑亮滑順，淡淡的、很干凈的香氣。

“看見沒有？”

“嗯。”他發(fā)現(xiàn)了，細細的一絲小白發(fā)，微微曳著。

“拔掉。”

“好。”他笨手笨腳地拈起來，想了想說，“可能會疼一下。”

“別廢話，快點！”

他這才扯了下來。她回過頭，拈過這根頭發(fā)說：“可憐白發(fā)生。”  

轉(zhuǎn)身走開幾步，又停住，楊川以為她要補一句謝，誰知她說：“你別以為我很老。”

她當然不老，只看面貌，她甚至比玫玫還小，只是那份氣場是玫玫再長十年也未必有的，玫玫是那樣小鳥般怯怯地、永遠無助地躲在他背后的女孩。

玫玫在等他，她剛從行政部溜出來。面試的是他，緊張的卻是她，絞著雙手，憂心忡忡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戴眼鏡的那個男的說什么沒有，他是人事部經(jīng)理呀。”

“那個胖子呢，那個胖子為難你沒有呀，他有時很兇的。”

“自我感覺好嗎？不會有問題吧，阿彌陀佛，我在這兒給你求了一上午的佛了。”

楊川少不得好言安慰她一番：“放心吧，沒那么差，就算進不了外銷部，做保安也行，就算做不了保安，掃地的也干，一定能打進你們公司，一定能天天一起上班下班，一定一定在你身邊。”

玫玫笑了，眼里瑩瑩閃閃，走廊上人多，她只能捏捏他的手。